这本书收录的内容是余华老师早期的作品,其中有很多大胆尝试的写作手法,如果在当年发表大概率是无人问津,但是能从其中看到现在他很多作品的影子。尤其是打乱时空的叙事手法,在《文城》这本书里面,很多他曾经尝试的写作手法就已经能感受到非常成熟了,而且没有一种和科幻杂交的生硬感。
这本书的倒数第二个小说,时空交错感就很重,有点推理悬疑的味道,也有点软科幻的味道,年代设定很有意思。推理悬疑的味道有点……日本小说家东野圭吾作品的感觉,如果这个小说能画出一幅画的话,我相信是一副毕加索的抽象画的样子,叙事安排交错其中,然后给读者逐渐展现整个画面。
我躺在汽车的心窝里,想起了那么一个晴朗温和的中午,那时的阳光非常美丽。我记得自己在外面高高兴兴地玩了半天,然后我回家了,在窗外看到父亲正在屋内整理一个红色的背包,我扑在窗口问:“爸爸,你要出门?” 父亲转过身来温和地说:“不,是让你出门。” “让我出门?” “是的,你已经十八了,你应该去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。” 后来我就背起了那个漂亮的红背包,父亲在我脑后拍了一下,就像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,于是我欢快地冲出了家门,像一匹兴高采烈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。
这时有一丝阳光来到了裤管上,那一点跳跃的光亮看上去像一只金色的跳蚤。
这个人我从未见过,不知道是谁生的。我对他说:“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?”
天空飘满了血腥的树叶。
在黎明来到之前,阮海阔像是窗户被风吹开一样苏醒过来。那时候月光透过窗棂流淌在他的床上,户外寂静无声。
胭脂女听后嫣然一笑,然后扭身走出花草,走入茅屋,她拖在地上的影子如一股水一样流入了茅屋。
翌日清晨,陌生人漆黑的影子开始滑上了这条蚯蚓般的道路。
我们一起坐在一间黄昏的屋子里,那是我们的寓所。我们的窗帘垂挂在两端,落日的余晖在窗台上飘拂。她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里,正在织一条天蓝色的围巾。此刻围巾的长度已经超过了她的身高,可她还在往下织。坐在她对面的我,曾在一九七七年的秋天与她一起去那个四十里以外的地方。
“从一九七七年的秋天开始吧。”我说,“我们坐上那辆嘎吱作响的汽车,去四十里以外的那个地方,去检查你是否已经怀孕,那个时候我可真是失魂落魄。” “你没有失魂落魄。”她说。 “你不用安慰我,我确实失魂落魄了。” “不,你没有失魂落魄。”她再次这样说,“我从认识你到现在,你只有一次失魂落魄。” 我问:“什么时候?” “现在。”她回答。
没有尘土的树叶,如同玻璃纸一样清澈透明。
在我走过饭店大约十来米以后,我已经分辨出那是一个少女的脚步声。她好像是赤脚走在我的内心里,因此脚步声显得像棉花一样柔和。我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双粉红色的小脚丫,于是我内心像是铺满阳光一样无比温暖。我在朝前走去时,她似乎也走向与我同样的地方。当我走完这条大街,进入那条狭窄的小街时,我有了一种似乎与她并肩行走的感觉。
然后两个女人用一种像是腌制过的声音交谈起来,其间的笑声如两块鱼干拍打在一起。
在暴力和混乱面前,文明只是一个口号,秩序成了装饰。
我感到世界有其自身的规律,世界并非总在常理推断之中。我这样做同时也是为了告诉别人:事实的价值并不只是局限于事实本身,任何一个事实一旦进入作品都可能象征一个世界。
世界是所发生的一切,这所发生的一切的框架便是时间。因此时间代表了一个过去的完整世界。
可真实永远都是一位处女,所有的观点到头来都只是自鸣得意的手淫。
对创作而言,不存在绝对的真理,存在的只是事实。比如艺术家与匠人的区别。匠人是为利益和大众的需求而创作,艺术家是为虚无而创作。艺术家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只能是少数派,而且往往是那个时代的笑柄,虽然在下一个时代里,他们或许会成为前一时代的唯一代表,但他们仍然不是为未来而创作的。对于匠人来说,他们也同样拥有未来。所以我说艺术家是为虚无而创作的,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无知者,他们唯一可以真实感受的是来自精神的力量,就像是来自夜空和死亡的力量。在他们的肉体腐烂之前,是没有人会去告诉他们,他们的创作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。匠人就完全不一样了,他们每一分钟都知道自己从实际中获得了什么,他们在临死之前可以准确地计算出自己有多少成果。而艺术家只能来自无知,又回到无知之中。